车一开进袁家豪宅，我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袁肖东和程诺。
袁肖东对着程诺嬉笑，等到了我下车与他对上一眼后，登时换了副嘴脸，仰头俯视，用鼻孔对着我。
程诺倒没什么变化，看上去依旧和蔼，但她的微表情也告诉了我，她并不怎么看得起我。
“哎呦~这不是我们的黄大小姐嘛？来来来，欢迎光临寒舍。”袁肖东让出一条道，微微弓腰做了个嘲讽之意满满的绅士礼，掌心向上，手臂展向门内。
对此我并没有感到意外或愤懑，看了眼身后沉脸的袁可，我开口与她提议：
“要不你把奶宝送出来，你们的家我就不进去了。”
袁可没有回答，只是抽了抽鼻子，就撞开我径自走了进去。
还好我及时稳住了身体，压着帽子不让它掉下去。
“啧啧啧，黄小姐还真是潮流啊，戴了顶这么酷的帽子。”袁肖东调侃着，伸手想取下我的帽子，“借我这个乡巴佬也戴戴呗。”
“肖东！”
程诺一巴掌拍下他的手，看袁肖东捂手痛苦的表情，可以知道程诺用的力道有多大。
不过袁肖东嘶叫几声后，就抓着程诺的手心看了起来，心疼地给她揉了两圈。
“以后想打我别这样，用个工具啊，你看，手心都红了。”
程诺不耐烦地取回手，搭上了我的肩膀。
“我还是劝你多想一下，小可儿长得又不差，家里钱多权大，这种好事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，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。”
“很可惜，我不是一般人。”我淡淡道，拿开了她放在我肩膀上的手。
袁肖东见状，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面门，语气中带着怒火：“你别不识好歹！”
“肖东，小诺，回房看看可儿去。”
浑厚的男士嗓音从他俩的背后传来，袁肖东与程诺转身，应了一句后，袁肖东对我比了一个中指，还用大拇指逆时针旋转一百八十度并往下按的小学生鄙视方式，表达他对我的不屑。
站在楼梯上，扶着红褐色木纹扶手的袁老爷子，还是顶着他那张时刻都皱眉的严肃脸，用不响但听起来极为清楚的声音对我说：
“进来吧，我有话想和你谈谈。”
我想了一会后，绝对确实有些话必须和他们说清楚才能彻底摆脱他们，于是点头答应，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走了进去，跟着袁老爷子到了他的书房。
我环顾了一圈，和先前没有多大的区别，只是那张“百年好合”的字帖旁画上了两只相互依偎的鸡。
【宿主，那是鸳鸯。】
哦哦，鸳鸯啊......
这鸳鸯长得真像两只母鸡......
“小黄啊。”袁老爷子给我从一边给我搬了一个凳子，“我们坐着聊吧。”
“不了。谢谢您的好意，不过我还是站着吧。”我回绝了他，与他相隔不远不近刚刚好的距离，背过手笔直地站着。
他有些意外地挑眉看我，而后把椅子又拉了回去。
“好吧，小姑娘不肯接受我这老头，那我还是别自讨没趣咯。”
爷爷，希望你能换张脸再说这句话，这样看上去，真的好违和......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我沉稳地回答着，“只是为了表达我对一个长辈的尊重。”
“你上次来可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上次是上次，您大概也知道，我只是为了让您对我产生偏见，从而让您放弃让我与袁可结缘。”我直视着他的眼睛，目光坚毅却不失礼态，“但这次不一样了。”
他坐在桌前的办公椅上，双手放在桌面上交叠，饶有趣味地看向我。
“有什么不一样？”
“这次我是来求您的。”我躬身，继续道，“求你们放过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非自由人。”
“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。”袁老爷子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板，缓缓道，“除了上次让你陪可儿几天，我们应该从未强迫过你。”
“是的。”我挺回腰板，“但那是你们处于让袁可正经追求我的条件下。”
“可这次，我想和袁可讲明白，讲清楚，我和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。”
“当我态度决绝到让袁可绝望，让袁可身心都受到一定的伤害，作为她家人的你们，还会为了守一个虚无缥缈的原则，不去报复身为外姓人的我吗？”
袁老爷子不言，静静地看着我，从他身边逐渐弥漫出一股我看不见但能深刻感受到的威压。
我擦去额上的汗，尽力忽视他带给我的压力。
“袁可是一方面，而您又是另外一方面。”
“我不想成为您为了挽回面子的工具，而且还是好几年前，你死记着不放的那点死面子！”
“砰——”
袁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上，神情凶狠，手背上与额头上的青筋暴起。
“你懂什么！”
我咽了口唾沫，向前迈了一步。
“是啊，我不懂。我不懂您的过去，不知道那点让你记恨到现在的事情是怎样的，让你如此羞愤欲绝！”
“你给我闭嘴！”
“我闭你妈啊闭！你就是个小肚鸡肠的蠢货！有了现在这样的地位还在仇恨过去，您若是单单为了袁可，好，我理解您，毕竟她是你最爱的乖孙女。”
“但您掺杂了自己的那份歪心思。我不知道，张海欣她爹究竟是杀了你妈还是砍了你爸，让你明明忌惮他却还要拐着弯的去恶心他？”
“他抢了我的人！抢了我的钱！”愤怒地袁老爷子站了起来，双手上下沉起，似乎切割了空气，与随之拂动的衣袖发出猎猎响声，并朝我不断逼近。
“如果他不背叛我，那我会和齐河过着琴瑟和鸣的生活！”
“如果他不背叛我，那我不必上顿没下顿，翻着垃圾桶，和乞丐一起抢一点别人不要的剩饭！”
“如果他不背叛我，那我也就不会放弃男人的尊严，去！爬！女人的！床！”
他在距离我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歇斯底里地吼着，发泄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怒气。
我的双腿因为他强势得气场而不由自主地发抖，我咬着牙让自己稳下来，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红眼怒兽。
他喘着粗气，双目眦裂，滚圆的喉结随着沉重的呼吸一上一下，颈上粗糙偏褐的皮肤下，那几根青筋像是要爆开来一般，鼓囔囔地涨起。
“啊。我懂了......”
我往后退了几步，摇摇头。
说袁老爷子在恨张海欣她爹，不如说是他受不了以前的自己。
当他说出最后两句时，语气明显加重，可见那才是他愤怒到现在的原因。
“那如果......”我靠着门，旋开把手，“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这点小把戏呢？”
“哈，说不定到最后，都是你一个人在演一场无比失败的复仇戏码。”
“袁先生，你好好想想吧。你究竟是在恨你自己，还是恨那个张市长。找到这个答案后，你再仔细想想，你现在这种衣食无忧，子孙满堂的生活，还去仇恨一个人，空让自己难受，这是一件多傻多离谱的事啊。”
我看着他连连倒退几步，坐在了凳子上，无神地看着我。
看来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啊。
“滚......你滚！别让老子再看到你！”
我摘下帽子，大胆地露出伤口，最后恭敬地行了个弯腰礼。
“求之不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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